臧凌空一只脚才抬起来，定格了，很快由于重心不稳而仓促落下。“智、智智……”

林双星靠在书房门框上咧嘴直笑，“哟，一楼养的小仓鼠成精啦？”

智慧正想对这夜不归宿的严加审问，听了这话直接笑喷，回头轰小鸡一样朝他挥挥手，“写作业去。”

“男人之间的话题，你回避一下。”林双星说着上前一步，挡在她和臧凌空中间。

智慧错开半个身位，望着臧凌空，把语气放得很温柔，“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呀？晚上不回家住，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吃早饭了吗？”

林双星眯眼警告，“好好说话。”对她把嗓子捏得像韦欢欢一样感到非常不适。

臧凌空从看到有人在家那一刻起，脑中陆续冒出“小智老师为什么这么晚还没走”？“夜行动物为什么会上午起床”？“他们为什么知道我晚上没回家”？以及，“什么叫‘男人之间的话题’”这四个问题，再加上智慧那一串连珠炮，大脑当下就死机了，重启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剩一句系统设置的自动回复——“哦。”

林双星打着呵欠，“我就说你问不出来吧？”他对智慧说，“个人隐私凭什么告诉你？你就算把我当学生，人家空爷，最多是你室友兼同事。”

智慧声明立场：“你是我学生我也没兴趣打听你个人隐私。这不就是闲聊么，再说了，他有半夜喝大酒喝到失忆的病史，自己出去喝酒，犯病了咋办？同事一场，总得关心关心。”

臧凌空摇摇头，“没有……”吧？说完自己犹豫了一下，其实中间还是有一段记忆混乱的，但应该不能算失忆。“嗯。没失忆。”

还真是去喝酒了？林双星鼓励地看一眼智慧，后者于是继续“闲聊”，“那也没少喝吧，我闻你身上酒味还挺大的。”

臧凌空也不好奇两人离这么远她是怎么闻着的，只说：“还好。”脚下开始细微挪动。

林双星坐到沙发上，体贴冲臧凌空招招手，“过来坐着说，空爷，站着多腰疼，玩一宿怪累的。”他刻意强调个“累”字，噙着一抹别有深意的坏笑，紧盯着臧凌空，“噢？”

很好，这脸红的速度，林双星隐约听到“轰”的一声。

林双星乐了，“跟谁玩的啊？改天领酒吧来大伙认识认识呗。”

“我要去给手机充电领限时礼包。”臧凌空说着，光速移到房门口，一时忘了房门是往里推还是往外拉的，鼓捣半天才进去，汗都下来了。

“跑挺快啊，看来是没累着。”林双星边笑边掏出手机给宁博一发微信，“来啊，空爷昨儿晚上——”才起了个头，忽然意识到智慧还在，迅速收声，改为打字。

智慧也不敢仔细听，嘟囔一句“原来是没电了才不接电话”，还以为他把手机弄丢了，挺好的，人和手机都在。至于别的，虽然也很好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拍拍手，“好了小朋友们，别玩手机了，进来上课。”

“还上啊，起这么早不是为了上课的。”林双星伸个懒腰，“好累——”

智慧正抑制不住对空空“昨儿晚上”的事想入非非，听到林双星他的话，没过脑子就回了一句：“你累什么累？在家睡一宿觉。”

林双星当时就不会了。

智慧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啥，耳边猛地响起小黎指控“小智老师你太污了”，忍不住把脸一捂，原地蹲了下去。

“不是，你几个意思？”林双星跳过去跟她面对面蹲着，“我怎么就不能累？在家睡觉连累的资格都没有啦？那我睡得姿势不对还可能腰疼呢。”

智慧臊得头顶冒烟，“说不出话来……”摆手求饶。

林双星难得见她害羞一回，当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嗯？不能够哇，刚才接得不挺顺嘴的吗？”伸根手指头一下一下戳她发顶，“小脑袋瓜里挺有货呢。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空空能累，我就不能？”

智慧用手肘狠撞他一下，“求你了。”

林双星跌坐在地上，大笑，“空啊，你好好休息吧，不行今天地理课就串到明天上。听见了吗，空空？”

“我去，为什么又叫我？”贴门板上偷听的臧凌空都快疯了，“他们笑啥呢……”

*** ***

韦欢欢下午来上课的时候，林双星正和宁博一缠着臧凌空要看照片。

空空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林双星为表尊重，也没行使房东拿钥匙开门的合法权利，站在门口软磨硬泡。看照片是假，逗人玩才是真的。

韦欢欢进门就觉得这屋里气氛有点欢脱。“打游戏升级了？”但是他俩咋笑得那么令人难以形容。

宁博一纠正她，“应该叫上星。”

“登月呢，厉害死你。”韦欢欢放下书包去餐桌前倒了杯水，“你们觉不觉得今天特别热？”

“没有——！”臧凌空被逼急了，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韦欢欢吓了一跳，“不热就不热呗，吼我干啥呀？”一看宁博一在屋里也穿着外套，心想可能是自己转场忙和的。

“没有不对吧？”林双星换了个姿势靠在门上，“你们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怎么能连张照片都没有呢？”

宁博一搓着下巴，满脸沉思地在茶几前走来走去。他应该是想模仿柯南，但不觉就走出了毛利小五郎的气势。

韦欢欢喝着水斜眼瞧他，默默地琢磨林双星是在要谁的照片。

宁博一抬起头，眼“空爷，你该不会搞一夜情了吧？”

韦欢欢实打实地呛了，咳得撕心裂肺。

宁博一闯祸了，赶紧过来赔礼道歉，“对不住，没看见你在喝水。”

韦欢欢完全不生气，揪着宁博一衣领追问：“……谁啊……咳咳，咋……地了……”

宁博一拍着她的背，“你把气喘匀了我再告诉你，要不很容易又呛着。”

林双星玩够了，用脚踢踢门板，“你开开门说话。”

臧凌空打开门，“我说，我交女朋友了。”

林双星说：“我这知道啊。”

韦欢欢瞪大眼睛，“我不知道……”

“我和她认识很久了，”臧凌空怒视宁博一，“不是一夜情。”

宁博一噗嗤一笑，“好的好的。”

韦欢欢吃了好大的瓜，“这么……劲爆？”

林双星满脸狐疑，“认识很久了没有照片？”

臧凌空说了句“就是没有”，反手就要关门。

林双星对被人关在门外这件事有阴影，反应神速地挡住门板，“你再敢关门，我哪天把你那蓝头发小人儿改成光头强。”

臧凌空大惊失色，后退一步护住全体手办，戒备地盯着他片刻，下了个决定，“我给你画一张。”

地理老师臧凌空的美术功底是大家有目共睹，画人像的话，可能比用美颜相机拍出来照片的更像本人。

宁博一看过之后连连点头，“没错，是她。”他在林双星的酒吧见过这个女孩子和臧凌空说话，印象很深，“真人比这好看，你画得太二次元了。”

画可不就是二次元的吗？臧凌空嫌他废话，一伸手就要夺回来，被林双星抢先了一步。

林双星草草看一眼，没发现哪里好看，倒是莫名眼熟，“这不是慕筱箩吗？”

“才不是。”臧凌空怕抢坏了，不敢硬来，徒劳地从旁催促，“快点还我。”

林双星嘴角歪起，“你还记得慕筱箩呐？”

“那怎么能不记得呢？帮空爷唤回记忆的女人。不过不是她，”宁博一好笑道，“林双星看女的只认衣服，就画一张脸他看谁都一样的。”

韦欢欢趴在沙发靠背上看林双星手里的画，“这比慕筱箩好看多了吧。”

臧凌空猛点头，惹得三人一阵嘘声。

林双星无限感慨，“连空空都谈恋爱了。”

宁博一奉劝他，“你就老实点吧，小智老师绝对不会同意的。”

林双星下意识反驳，“她同不同意还能管住我……”环顾四周都是一副“我就看着你吹牛”的表情，后半段直接消音了，将那张画随便往旁边一扔。

臧凌空和韦欢欢同时伸手，各执画纸一角。

韦欢欢扬起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甜甜的一声“嗯？”臧凌空二话不说松开手。欢哥正得意，臧凌空倏地抽回画纸，韦欢欢没想到他居然敢反抗，光顾着惊讶，根本没想要再抢回来。臧凌空自己害怕，逃命路上被扫地机器人绊倒，画纸脱手，飘在半空，被韦欢欢稳稳当当接了个正着，当场演绎了一把什么叫无招胜有招。

宁博一佩服，鄙视地看着臧凌空，丢给他一新外号，“臧怂。”俩手往袖子里一抄，看着他们玩玩闹闹，有着儿女承欢膝下的惬意。

还“嘿嘿”呢，林双星替他发愁，“大宁，女朋友啥的，你一点打算都没有吗？”

“我一高中生着什么急？”顶着一张沧桑的脸说这话，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林双星给跪了，“是，你就长得着急，其他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