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国会(二)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顾炎武的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颗石子。虽然有皇帝在场但底下的上议员们还是忍不住出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可是顾炎武却丝毫没有在意依然顺着自己的思路阐述着他对朝廷在用人、兴办议会等方面的见解。而那矛头则直指孙露以及那些个商会出身的上议员。可以看得出在座的不少上议员脸色都已经很难看了。他们很难容忍这么一个狂妄的青年当着皇帝的面公开的羞辱他们。若不是碍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这些个上议院大概早就暴跳如雷的将顾炎武赶出议政大厅了。一旁的几个年纪稍大的上议员或大臣则叹息着摇着头。而坐在龙椅上的朱聿键不禁偷偷的瞥了孙露一眼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很快的顾炎武就洋洋洒洒的表完了自己的鸿篇大论。此刻的顾炎武觉得无上的荣耀。因为他当着那帮市侩小人的面大声批驳了眼前的这个奸相。对于一个读书人他现在可谓是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了。只见他潇洒的向底下的议员们做了个揖让后又恭敬的朝龙椅上的朱聿键既而便挺直了腰板冷冷的注视着孙露。等待着相大人将他哄出议会或是干脆直接将其投监狱。顿时整个议政大厅变得鸦雀无声起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孙露和顾炎武二人。

这一刻时间仿佛就此凝结了。顾炎武的眼中闪烁着的是犹如殉道者般灼烈如火的目光。但与之相对应坐在皇帝身旁的孙露却依然那么的从容而幽雅。那双明亮的眼眸由如玄武湖的湖水般清澈而又深邃。只见孙露慢慢的抬起了手率先鼓掌起来。那掌声在安静的大厅中显得异常的响亮与坚定。明白过来的上议员连带着皇帝与内阁大臣们也连忙跟着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响亮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这一变化反到是让顾炎武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甚至他还从孙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欣赏的表情。欣赏?自己在这女人一手创办的国会中当面批驳她。她竟然还显得很欣赏的样子。

顾炎武忽然有了一种被羞辱、被利用的感觉。只见他冷哼一声便走下了演讲台。涨红着脸握紧着拳头想就此离开议政大厅。可他没走几步路便被底下坐着的一个人一把拽住了。顾炎武低头一看原来是王夫之拉住了自己。王夫之冷静的朝他摇了摇头然后硬是将他拉回了座位。王夫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女人确实不简单。以她今天所表现出的气度足以同她现在所处的地位相匹配。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她事先安排的结果。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当年的马士英、阮大铖之流所能比拟的。阮大铖处理复社《留都防乱揭》时的手段同眼前这女子比起来简直就象孩童般幼稚。不知接下来她代表内阁接受下国会请愿时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惊人表现。王夫之现自己越来越对相大人感兴趣了。

当看着顾炎武羞怒难当的走下演讲台时底下的贾敏则和王霖生等人都异常的得意。对于这个不识相的顾议员他们早就盘算着怎样将这麻烦的家伙踢出国会甚至昆山议会。但是孙露在此之前特地告戒过他们不要动顾炎武。于是虽然气得牙痒痒但他们还是得看着顾炎武大摇大摆着进了国会。还是上国会。可如今他们总算是想通了其中的原由。不愧是相大人啊。想得就是长远。让那酸儒自投罗网好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于他。他若是真的敢就此出这议政大厅的大门那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又可以治他一条罪名。越想越兴奋的贾敏则不由用力的一个劲鼓掌。一副道后彩的架势。

其实贾敏则倒是高估了孙露。对于后面那条“大不敬罪”孙露是看见顾炎武走下演讲台时才反应过来的。当时她还真有些后悔自己鼓掌的行为。不错顾炎武是在针对自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太理想化了。许多事情理想同现实是有着很大差距的。许多儒生在面对这种巨大差距时往往会选择所谓的“隐世”来逃避现实。但他却敢站在这里当众斥责强权。这种勇气正是国会灵魂中所缺少的东西。而那些治国方略其实在很多方面都同自己有着相似的见解。这次的演讲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词句上确实精彩。因此当面对顾炎武那充满挑战的目光时孙露也很兴奋。这种兴奋类似于当年在战场上同多尔衮对峙时的感觉。于是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孙露还是忍不住鼓掌了。结果她这才现这个时代书生的面子薄以为自己在羞辱他呢。幸好底下的一个年轻的议员拉住了顾炎武。才没让事态朝着麻烦的方向展。

那个议员好象很眼熟啊。孙露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后才现原来那人就是刚才表演讲的湖广议员王夫之。他对农商关系的阐述也很引人注目。特别是他的一系列观点是建立在湖广当地现实状况上的。对于朝廷恢复湖广江西等地的农业和商业很有借鉴价值。顾炎武、王夫之都是那么的不同凡响。哦还有现在已经是户部侍郎的黄宗羲。他们当然很优秀。要知道这三人可是被后世并称为明末三大思想家。不过目前这三人平均年龄还不到3o岁。看来这网撒得不错拉上来不少大鱼儿啊。

文渊阁内网进了不少大鱼文渊阁外面跃跃欲试的小鱼儿同样也不少。孙露还不知道她这里的掌声刚停歇不久。外面“顾宁人当面斥相;孙相击掌赞宁人”的话语就已经传遍了东角门外的每一条街道。此时学子们正激动的四处打听从文渊阁内传出的消息。四五人扎成一堆的讨论着从里面传出的各种零星理政观点。

“你说那昆山顾宁人当面斥责孙相了?孙相反而鼓掌称赞顾宁人?”离文渊阁最近的一个酒肆内身着青衣的夏完淳回头向自己的书童问道。

“是的少爷。我听人说文渊阁里头鼓掌的声音连外头买茶水的小贩都听得真真切切。不少人都说是那顾宁人演说的太精彩了。以至于就算冒犯了相大人。相大人还是忍不住鼓掌赞扬他。大家都在传‘顾宁人当面斥相;孙相击掌赞宁人’呢。”那书童擦了擦汗回答道。

周围的学子听罢又是一阵哗然。本来以为这次国会召开能见识不少精彩的治国之论。没想到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众人又是好奇又是惋惜的。好奇的是不知那有胆量当着皇帝面斥责相的议员究竟是何方神圣。惋惜的是如此精彩的场面自己竟然无缘观看。不过能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这次的国会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光是这次顾炎武的事情就够这些学子回去好好吹吹的了。

“好好。好一个‘顾宁人当面斥相;孙相击掌赞宁人’。世泽兄说得没错。孙相虽为女流。但其胸襟和肚量丝毫不逊于堂堂七尺男儿啊。”夏完淳在听罢书童的解释后不由的联想起前几日同袁世泽的一翻对话。此刻他对孙露更是无限的崇拜。满心期望着能同位女相见上一面。更希望能亲眼看看她在国会中言的情景。

“是啊。朝廷这次能聚集如此的多士人议论朝政足见当今皇上和相大人的胸襟啊。”这次说话的却是一手持折扇带有宁波口音的白面书生。原来正是那“宁波五狂生”之一的董志宁。他身边的另外四个书生当然就是同他形影不离的毛聚奎、王家勤、华夏和张梦锡。此五人原本乃是一介穷秀才。不过为“神策门事变”嫌犯的辩护却让他们名声大振。虽然只是顺水推舟的举动却还是让那几个乡绅感动不已。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们资助了董志宁等人进京赶考的路费。使这五个穷书生能有机会来到京师见识隆武王朝召开的第一次国会。

“在下松江夏完淳。请问诸位可是宁波五狂生?”夏完淳也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于是上前拱手道。

“公子莫非就是‘四岁能属文诵群书数十万言’的松江夏存古。久仰久仰在下宁波董志宁。这是我的同窗好友毛聚奎、王家勤、华夏和张梦锡。狂生二字可不敢当。”董志宁一合纸扇回礼道。夏完淳号称“神童”的名号董志宁也是早有耳闻。如今当面见得真人只觉夏完淳气宇轩昂果然不同凡响。当下就有结交之意。可就在此时却一听一旁一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哼什么‘顾宁人当面斥相;孙相击掌赞宁人’。纯属收买人心的做作之举。”

众人连忙将目光移到了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丝毫不介意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只是将水酒一引而尽后便戴上斗笠离开了酒肆。当他从董志宁身旁走过时。董志宁只觉对方斗笠下的目光异常锐利。看来也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却听他身后的夏完淳感叹道:“咳陈世叔还是那么的固执啊。”

“夏公子认识此人?”董志宁皱了皱眉头回头问道。

“何止认识啊。此人就是复社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夏完淳点头解释道。

“陈贞慧?他就是当年与贵池吴应箕和无锡顾子方等共同起草《留都防乱檄》揭阉党阮大钺罪状的陈贞慧?”众人惊讶的问道。

“正是。”夏完淳肯定道。在复社四公子中陈贞慧一向是以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气节受人尊敬的。也难怪众人这么激动。

“可是我听说复社四公子中侯方域、方以智、冒辟疆均已入朝为官。怎么这陈贞慧还在野吗?看样子还很讨厌孙相哦。”直来直往的毛聚奎疑惑的问道。

“是的。陈世叔这段时间一直隐居乡里不过问朝政。人各有志吧。”夏完淳一边解释一边看了看已经钻入人群中的陈贞慧。只听他又喃喃的加了一句道:“本来以为他不会来的没想到终究还是来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小插曲酒肆中的学子们并没太在意。毕竟对朝廷冷嘲热讽的人也不少。他们更关心的是那文渊阁何时能对他们开放。眼见那日头渐渐升高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激动。好不容易熬过了午时却听有人飞奔出东角门大声喊道:“开了!开了!文渊阁的大门开了。”

这消息很快的就传遍了文渊阁外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顿时人们蜂拥着朝文渊阁涌去。按照规定只有下国会召开时才允许百姓进入文渊阁旁听。参加的旁听的百姓还需持有官府的“会帖”才能进文渊阁的。为了维持秩序在文渊阁外的广场上锦衣卫已经用布条拉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面对这些荷枪实弹、配刀挂剑的军爷好奇的人群总算还守秩序。象夏完淳这样持有“会帖”的人则从另一侧的偏门经过层层检查后方可被允许入内。而象董志宁等人那样没有“会帖”的人就只能站在广场上过过干瘾了。不过这时文渊阁面向广场的所有大门都已敞开。站在前面的人甚至可以看见议政大厅里的摆设听到里面的言。

接受完检查的夏完淳激动万分的随着人群进入了文渊阁。这个15岁的少年好奇的观望着眼前的一切。文渊阁里的每一根柱子、每一块雕花乃至每一块地砖在他看来都是神圣的。当夏完淳踏进议政大厅时他不禁瞥了一下议政大厅最上方那张金色的龙椅。让他失望的是上面并没有皇帝。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只出席上国会上国会一结束他便起驾回宫。但这些个学子总在心里巴望着会出现奇迹什么的。就在夏完淳东张西望时议政大厅的西侧响起了三声沉闷的鼓声。紧接着国会的议员们纷纷鱼贯而入。比起上午的上国会现在的下国会气氛明显要轻松得多。相互作揖相互拱手的人可不少。大家仿佛又找回了在地方议会时的感觉。议员们刚刚坐定却听司仪大声喊道:“相大人驾到。”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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