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怪就怪在这里。你记得“七一三”,我当然希望你还记得“九一一”,即便亲历者已经不在人世。但我们很有可能早已完全忘记“六二八”事件。那是1914年的6月28日,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怪异的一天。那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

奥匈帝国王储正准备访问萨拉热窝。当时,奥匈帝国是政治上很有影响力的大国,在面积上排欧洲第二位,人口排第三位。萨拉热窝虽然现属于波斯尼亚,但在当时是庞大的奥匈帝国的一部分。当时,萨拉热窝有很多人不喜欢奥匈帝国,原因很复杂,这里也不需要深究。

有一帮年轻人已计划刺杀王储,而这位智勇双全的王储便将计就计,事先宣告了其在萨拉热窝的行程,当日乘坐的还是一辆几乎完全敞篷的轿车。(在此提醒一下全世界的领导人:千万不要这么做!)这20位杀手在行程路线上的各点布局等候,准备了各式装备,刺杀策略也是五花八门。其中一人贸然提前行动,仓皇中带枚小炸弹从人群中跑出。他把炸弹扔向王储,几秒之内却并未起爆,结果炸弹在另一辆车附近爆炸,伤了几人,但未致死。

人群四处逃散,王储被迅速安置到安全地带,其他刺杀者无计可施。

这已经够怪了吧?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更加怪异。

这场巡游当然就取消了,王储也挺安全。但是,无所畏惧的王储决定要去医院探望在爆炸中受伤的人员。他的司机竟拐错了弯,这有可能是历史上拐得最错的一个弯,结果发现路没对,于是便开始倒车。那是在1914年,轿车尚属于新兴事物,也容易出些小故障,这辆车恰巧就在一家熟食店前抛锚了,而在这家店前,正好站着刚才意欲行凶的那些刺客中的一位,加夫里洛?普林西普(Gavrilo Princip)。

普林西普走上前去,掏出手枪,连开两枪。一枪命中王储的颈部,我想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就是弗朗茨·斐迪南大公(Archduke Franz Ferdinand)。另一枪击中大公妻子索菲的腹部,索菲当场死亡。

大公的一位助手,试图堵住他脖子上不断冒出的血,一边问他疼吗?大公回答说:“没什么。”他不断重复“没什么……没什么……”,喃喃自语直到陷入昏迷后死去。

这可不是没什么的事。刺杀弗朗茨?斐迪南事件(又称萨拉热窝事件,该刺杀行动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最终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译者注)直接引发了一系列可怕的国家决定和冲动的外交策略,最终导致1600万人失去了生命。

假如你觉得下面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请想象我举的这个例子。有时候,这些离奇的事情的确会发生,而且会改变历史的进程……这样的事显然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安迪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只睡着了十来分钟。他整个人邋里邋遢的,也没什么话。他帮我调领子上的麦克风时,我闻到了一股怪味道。

“哥们,你还好吧?”

他看了看我,就像是才发现我在这儿一样,然后就把目光收回到正在做的事情上。“好啊,还好吧。”

“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好呢。”

他突然一下子就发作了。“该死的,阿普丽尔,我当然不好了。我们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口气听起来可不是焦虑,而是疲惫。

“我们需要走出去,让这件事对每个人来说好受点。我首先得表达自己的信念。”

“你想好了说什么吗?”

“想好了几点。”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好了,但我相信这样做会有好事降临,“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呢?”

“这世界太可怕了,我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就碰到这样的事了,这样的话?”他陷入沙发里。我没有告诉安迪我遭遇枪击的事,没有提起卡尔的手,也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表明它还在公寓里。要是它还没有离开,那应该就在我没敢进入的任一间卧室里。

我低头看着安迪,才恍然醒悟他的眼睛并不仅仅是因为缺觉才显得肿。我突然意识到我都还没哭过。这可就糟糕了。我本想着这会儿就哭一哭来着,其实挺容易的,让我的脑神经放松一下下,我就会泪如泉涌。不过我转念一想(真的),哎,阿普丽尔,还是留到镜头前再哭吧。

庸俗!

我大声说道:“外面有这么多人,他们无视警察,无视恐怖分子,就为了和卡尔站在一起,和我们站在一起。我就说一句,‘这个世界并不可怕’,这就是我们需要下去做的。”

“阿普丽尔,新闻上说可能还有更多袭击。看看下面那些人!都没有人检查背包!就为了进你这栋楼,我都差点得恐慌症了!”

“这些新闻我都看了,就是为了吓唬你们。我一整天都在看这些新闻。”接下来的话是为我自己辩护:我之所以鼓舞安迪的士气不是因为我需要他。我完全可以找其他人来端着相机。再不济,我还可以拿个自拍杆下去,拍出来的片子也会不错。我让安迪来做是因为我们一直是一伙的,我想让他也这样觉得。我似乎是在暗示他真相。我给了列出他一堆事实,因为我认为在如此糟糕的一天做些伟大的事,会让他感觉好一些。我想,我是对的。

我想。

“还记得最开始,我半夜给你打电话,让你拍一座怪怪的雕塑吗?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拍摄一件大事,而我可以帮你找到这件大事。可是安迪,相比那时,现在的你更丰富了,也更脆弱了。我不需要你帮我成名,我需要你帮我保持清醒。那扇门外,没有什么会比海尔西(Halsey)(美国新晋另类女歌手。——译者注)的演唱会更危险。”安迪双眼紧闭,但我能看出他脸上的专注。我不知道他是否专注于当下,专注于他的恐惧,专注于不再哭泣,专注于控制住他想对我说的又明白不能说的话。不管到底是什么,很明显,他在竭力去做。“我们一起下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好吗?”

安迪用的是数码单反相机,茶壶般大小,但配了一个大大的,有些笨重的广角镜头,这样在距离较近时,也能拍出很好的效果,加上麦克风接收器和前置放大器,整套装备不到三斤。十年前,能拍摄到类似质量的视频和音频的装备会重达27斤以上。

广角镜头的另一个好处是:抖动感不怎么明显。这就不怕在人群里被人们挤来撞去……或者担心因为害怕而发抖了。

门房杰瑞同样担心,他对我说:“阿普丽尔!我可不建议你这会儿出去。”

这建议真是好。

“我们会没事的,杰瑞,外面哪里像抗议,更像是聚会呢。”我其实很紧张,可安迪缺乏经验,而且还大汗淋漓,我便只能强撑着。

“阿普丽尔,你要是待在大楼里,我可以负责你的安全,可一旦你出了这个门,我可就没辙了。”他的家长派头在一定程度上真是可爱极了。

“杰瑞,这是我的工作。你人真好!五到十分钟后,我们就回来啦,我答应你。”

我俩推开旋转门,我已准备好开始说话,安迪则已经开始拍了。

我迅速转过身来,开始倒退着走向人群,音量比平时略高了一些。也许你已经看过这段视频了,但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我还是在这里提一下我当时说的话:

“阿普丽尔·梅在格拉梅西剧院外的23街,也就是纽约卡尔所在之处现场报道。针对毫无疑问将称为‘七一三’袭击的事件,在这里,自发的响应就是团结、希望和友谊。防御派运动只有几个掉队者出现在了这里,继续野蛮抗议我们城市中这个显然无害的存在。”人们开始注意到我们了,几乎都认出我来,便给出一些空间来让我们前行。我朝着卡尔的方向移动,想看看是否能让卡尔也出现在镜头里,可事实是,只有当街道上挤满了人时,我才会意识到街道并不宽。

我即刻就决定面朝前走,而不是倒退着走,用我“阿普丽尔·梅”的影响力清出了一条小路。

“嗨,阿普丽尔!”我听到人群中有人叫我。那是个年轻小伙,举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如果这就是人性,那就来入侵吧!”

“嗨,帅哥!”我回应道,同时心想,这下他可有故事跟朋友讲了。

我转身朝向相机,边说,边继续倒退着靠近卡尔。

“在这样一个如此可怕的日子里,全世界都陷入悲痛的时刻。在我们的哀悼里,我们要记住:这不是邪恶世界或是邪恶物种所为,这是一小撮人干的。是的,其手段的复杂性和有组织性令人发指。他们的目标就是恐吓他人,他们成功了!我很害怕,我当然害怕。可是这几个蠢货,就因为某个毫无根据的观念占据了他们破碎的心灵,他们不仅致自己于死地,还夺去了他人的生命。我不怕他们,我只怕他们所引发的恐惧。”这段词是我准备好了的。我看向四周,人们注视着我们,慢慢形成了一个圈将我们围在中央,四周静了下来。“这里的人。”我看向四周,安迪则开始拍摄全景。“这样的示威!”我喊了起来,所有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太棒了,一起呐喊的感觉真好!人们纷纷掏出手机,在我记录他们的同时也记录下我,整个场面从各个角度都有覆盖到。“在恐惧面前,更加团结,在毁灭面前,拥有希望,这就是人性。假如卡尔来地球有任何目的,”当我说这话的时候,就有那么巧,正好看得见卡尔了,他矗立在人群之上约几米开外,“也许,他们不是来了解我们的,而是来教导我们了解自己的。每一天我都了解得更多,我现在也在了解,甚至……”

突然一阵惊呼声响起,让我分了心,可是太晚了,我来不及反应。有人从人群里猛冲出来,离我一米开外。在视频里都能清晰地听到尖叫声。“阿普丽尔!”“拦住他!”“小心!”不过,大部分警告声都难以辨析。

在原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样貌,看上去是位普通的白人,中等个头,一头金发,身穿白色T恤、卡其色夹克和牛仔裤。他一路推搡着挤出人群,跳起来扑向我的背部,手头里攥着一把15厘米长的尖刀。不过,当时我什么也没看到。

在刀刺中我之前,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刀刺中我的那一刻,我尖叫了起来。在原片里,那声尖叫是如此的刺耳,如此的惨烈,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剪掉视频里这一小段。Lav 麦克风的收音效果真是不错,只拾取麦克风佩戴者的声音,所以听起来真的就像是现实中的**裸的尖叫声,而背景的**声几乎没有体现。我也只在编辑的时候听到过一次,而现在只要一起念,就能唤醒这段记忆。如果我去回味,还能感受到尖刃刺进我身体时发出的那种小小的撞击声,就在我的肩胛骨和脊柱之间。短短的一毫秒,尖刀刺透了我崭新的Top Shop西装外套,插在了我的肩胛骨旁。那感觉就像受到一名重量级拳手用尽全力狠狠地一击。我都没有感觉到皮肤撕裂的疼痛,只觉得利刃对肋骨的撞击,痛彻心扉。这股痛感遍及我的背部,上窜至颈部,下连到尾骨,甚至还窜到了手臂。紧接着下一秒,袭击者整个人的重量就撞击到我身上,直接把我撞向前方,手部和膝盖着地。

安迪为了以防万一,采用了每秒120帧的拍摄模式。这样的话,如果需要,就可以播放慢动作镜头。假如安迪拍到了这个镜头,就能一帧一帧地再现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他并没有拍到,相机只记录下了这样的画面:

安迪看见有个家伙向我奔来后的半秒钟,就把手中的相机举过了头顶,那可不是为了拍摄艺术,而是为了还击。一开始看到的都是天空、四周的高楼和人群,随着相机向下挥去,镜头朝前,就可以看到真正改变历史的那一刻。前一秒,那个家伙还在冲向我,把尖刀插在了我的背上,而下一秒,他就变软了。不仅仅是软,他——他全身的骨头都没了。他体内聚集的所有力量突然崩塌。相机还没砸到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就突然暗了两度。他的身体还是撞到了我,把我撞向前方,可他的力量不再传递到尖刀上,所以刀只插进了我的背部一点点。相机拍到了其机身“砰”的一声击中那家伙脸部的镜头,在那一刻,那家伙的脸呈现出怪异的扭曲状,然后,画面就全黑了。

我们周围有不少手机相机,拍出来的画面就清楚很多。那个家伙手持利刃,冲向我。可在下个瞬间,他就变成了一摊**泼在了我的背部,然后,安迪用相机砸向他的脸。我从来没有把任一个这样的广角镜头上传到我的频道,不过还是可以找到很多关于这一画面的视频。那家伙的脸,已经发胀扭曲,变得黝黑,在安迪相机的击打下,直接破开,就像爆掉的肥皂泡一样。从破皮处喷涌而出的黑色物质,很明显不是血。我跌倒在地上,手部和膝盖着地,那个家伙整个地直接瘫落在我身上,再掉到了地上。现场仅有一部相机的主人足够理智,拍到了我用手撑地站起来的场景。刀还插在我的背上,后来才知道刀原来插在我的两根肋骨之间。我的衬衫上开始渗出鲜血,不过白色的西装外套质量不错,是厚羊毛的,所以在此刻,看上去仅仅是破了。

人群中充满了尖叫声。有些人站着不动,还有些人则跑了起来。人群中心地带的奔跑和尖叫造成了恐慌,人们四散奔逃。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竟然没有踩踏伤亡,这真是个奇迹。我感到一股热乎乎的胶质物在我的后背流淌,马丁·贝拉科特,那个想刺杀我的如“加夫里洛?普林西普”般的偏执狂,变成了一坨躺在地上的东西,死翘翘了。我转身看向尸体,却几乎看不到人类的特征,它就像大街上一摊脏兮兮、湿漉漉、满是污渍的衣服。

我把目光从尸体处转向安迪,又看向卡尔,最后落回到安迪身上。我惊呆了,不过,还好,还没休克……还没。背上的痛感还在,而且越来越痛,不过那感觉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承受痛楚。安迪看着被黑色胶质物覆盖的相机,浑身发抖,脸色一白,相机就摔到了柏油马路上。

“你怎么样?”

“嗯,我想还好。”然后又说,“就是,像是……我背上有把刀。”我想转身展示给安迪看,这个动作又带来一阵疼痛,扯得我的脖子连着背一起疼。这次的痛感有些生疏,更鲜活,更尖锐。我缩了一下,情况却更糟了。我觉得那把刀在不停地转动,动一下左臂都会带来剧痛。

“哦,我的上帝!阿普丽尔,你背上插了把该死的刀!”他叫道。那把刺得只有两厘米深的刀,突然扭动着从我背上掉了下来,“嘡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现在看起来你可没说对哦!”我说道,头开始有点发晕,一股温热的鲜血从背上涌了出来,“哦,安迪,这感觉可不太好。”我俩都看着地上的刀,有点血淋淋的,可是由于它最终带来的伤害,又显得惨兮兮的。

那是把小刀。有一个廉价的黑色塑料刀柄,刀片折叠后可以收进去。如果你想看看的话,网上有照片,它装在小小的证据袋里,看起来似乎更加无辜。刀片只比我的手指宽一点点。这说明后背肋骨的结构很紧凑,我想这样的结构就是为了防范这类东西吧。

安迪盯着我,已经完全吓傻了。我想这也可以理解。我想着相机,我想要拍完这段视频,于是我说:“你能帮我去拿相机吗?”

“不能!你在说什么?!阿普丽尔,你刚被刺伤了!你应该坐下!”然后他大叫起来,“谁能来帮下忙吗?”

对我来说,这安排可不好。 “安迪,我们来这儿是有原因的。我就剩下半句台词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开始觉得眩晕,猛然间,每寸皮肤都开始冒汗。

“哦,不,阿普丽尔,快躺下,你快要昏倒了。”他边说,边伸出手来想扶住我。

“不,安迪!去拿该死的相机!”说完这句,我就昏过去了。

大约20秒后,我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柏油马路上,头靠在安迪的臂弯里。一家新闻媒体的人员比警察和救护人员更快地出现在了我们身旁。

在那一刻正在观看七号电视网新闻节目的观众,或者是在接下来的一周收看各类电视台节目的观众,都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安迪坐在地上抱着昏迷的我,一边哭喊着求助,一边试图唤醒我。鲜血把我外套的后背染红了一圈,安迪用手压住那个地方。场面很是感人。不过,重播的时候没有展示我苏醒的画面,而是播出我完全昏迷一动不动的简单画面,也没有显示纽约警察抵达的画面,而是在言语上把整个电视摄制组批了个体无完肤。

我觉得嘴里苦苦的,依然眼冒金星,但在这一刻是清醒的。

“安迪,谢谢你。对不起。”我低声说道,而此时,两名警察开始询问安迪问题。

安迪在回答警察的询问,一名警察拿出了记事本。安迪把我们的名字以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们,然后试图解释我俩身上的胶质物以及那堆脏兮兮的本属于马丁·贝拉科特的衣服。毫不奇怪,他没能解释成功。

然后,他就开始抓狂了。“警官先生,我明白你们是在履行职责,可是她被刺伤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先救一下吗?”

于是我叫了起来,几乎是在吼:“我同意!”结果又一次金星直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不能闭一下嘴。这本书就该取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我他妈的怎么就闭不了嘴:阿普丽尔·梅轶事》

不管怎样,这一招挺管用,警察让救护人员过来了。来了4个人,也许是8个,或者说是16个?每个人都很友好。

“女士,您好!我叫杰西卡,这位是米蒂,我们是救护人员,想问您几个问题,您需要如实回答,这很重要。”

杰西卡巴拉巴拉地问了一串问题,她以前肯定问过上百万遍:“女士,您哪里受伤了?”“呃,主要就是我背上被刀刺的那个洞。”“您在服用什么药物吗?”“没有。“您有药物过敏吗?”“没有。”“我们能剪开您身上这些昂贵的衣服吗?”“当然可以,反正已经满身是血了。”“疼吗?”“有一点。”“这样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过程中,米蒂帮我向右侧躺在轮**,测了我的血压,用电筒照了我的眼睛,还问我有没有触觉,手指脚趾能不能动,然后还掐了我的手指脚趾,做完这一系列检查后,他说道:“手足毛细血管再充盈良好。”我应道:“这是个好消息呀!”

两位救护人员都笑了。

转眼工夫,我就被抬到了救护车上。“嗨,我能跟我朋友说句话吗?”我问杰西卡。

“行啊,当然可以。”

“安迪!”我大声喊道。

安迪从跟警察谈话的地方跑了过来。“什么事?”

“呃,这听起来很混蛋,我知道首先是要确保我没事,可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没事,所以……”老实说,我挺难为情说出口的,不过我想能有这样的觉悟也不错。“我们需要抢先一步。我们需要获得更大的发言权,更好的发言权,否则这会成为他们责怪卡尔的又一理由。”在那一刻,我看向卡尔。他依然站在那里,那样的超然和尊贵,威风凛凛,置身事外,坚不可摧,哪怕缺了一只手。

“等警察问完话了,嗯,我就开始弄。”

“不行,警察会拿走片子,并扣为证据的。你得把卡给我。”

他想了想,然后意识到我可能是对的。“见鬼了,姑娘,你可是背上有个洞的人,居然还能这么清醒!那最后一句台词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拍。”

他打开相机,弹出麦克风线,因为急救医生已经把我的衣服连同麦克风都给收走了。安迪不喜欢用内置麦克风,但他更讨厌随便录没有音频的东西。

他找了块干净的衬布擦了擦镜头,蹲了下来,离我的脸只有30厘米左右,这样,内置麦克风可以更好地拾取声音。“开始!”

在镜头中,可以看到我侧躺在轮**。背后是救护车,米蒂和杰西卡正在忙乎着。我看上去一团糟,脸上还有一条条属于贝拉科特的胶质物。上半身只盖了条毯子。这画面实在是太劲爆了!

我拿出了平时出镜的气势,发出了果敢而有力的声音,即便这样说话真的很疼。“正如我所说过的,即便在有史以来如此可怕的日子里,即便我们想到的都是人性最恶的一面,我依然为生而为人而感到骄傲!”

安迪取出卡,在毯子下偷偷交给了我。我悄悄地把它放进了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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